榮雪霽坐在舒適小巧的沙發上。她和林錫已經回到了酒店房間。

經過她哄，林錫心情平靜了許多，只是看起來依然有些低落。

“雪姐，如果你以後跟其他人走了，我可能真的會消失。”之前他在她耳畔的低語依然清晰可聞，說完這句話，他神情無波，眼神裏沒有期待，也沒有希望。

仿佛他只是在陳述一件註定會發生的事實。

“不準消失！”榮雪霽脫口而出，“不是說過了嗎，不管遇到什麽事你都不準玩消失玩離家出走！”

林錫似乎對她的反應感到意外。

“林錫錫，你不要多想，我現在真的沒有談戀愛的意思，”榮雪霽著急地抓住他，“我向你保證！你再說什麽消失，我真的要生氣了。”

林錫定定地註視著她：“好，我不想了。”

思緒回到當下，榮雪霽看著林錫慢悠悠地翻著茶幾上的雜志，納悶地想，林錫的占有感是不是太強了啊，一般弟弟會這麽粘姐姐？

榮雪霽拿起手機，忍不住點開了錢桂桂的微信。

“我問你，假設有個沒有血緣關系的比你小兩歲的男孩子，一聽見你要交男朋友，就特別抵觸，你怎麽辦？”

錢桂桂秒回：“上了他。”

榮雪霽：“……”

錢桂桂回答完後，發來一連串盤問：“怎麽啦怎麽啦，我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他肯定是喜歡你啊！是誰是誰是誰？”

榮雪霽笑著搖搖頭：“不是對異性的喜歡。”

“你怎麽知道？”

他自己說的。榮雪霽沒有把這句話發出去。

林錫的確說過這句話，某次榮鈺鶴帶某一任女朋友，跟他們一起在外面吃飯，那個女朋友人很熱情，知道他們家情況，不停誇獎林錫和榮雪霽金童玉女，還說林錫那麽會照顧榮雪霽，幹脆長大結婚算了，當時榮鈺鶴直接問林錫：“錫崽，以後想不想和雪崽結婚？”

林錫看著榮鈺鶴說：“我對雪姐不是那種喜歡。”

榮鈺鶴當時哈哈笑出聲，榮雪霽覺得她老爸的表情有點奇怪，就好像這個回答讓他如釋重負一樣。

不過，她就是從那會兒知道，林錫對她是單純的家人感情。也對，他們分別小時候就住一個屋檐下，每天的溫情日積月累，普通卻深厚，已形成堅固的慣性，不可能變成“想結婚”的喜歡。

想到林錫未來某一天會喜歡上某個女孩，還會建立自己的家庭，然後離開他們這個小家，榮雪霽就有種說不清的悵惘，難道這就是榮鈺鶴以後想到她要出嫁的心情？

豈不不是到時候只剩榮鈺鶴一個人……榮雪霽腦海中浮現出老父親榮鈺鶴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家裏用手絹擦眼淚的畫面，忽然就不想談戀愛結婚了。

正胡思亂想間，錢桂桂又發了條消息：“對了，上次你不是說被一個穿道具服的群演小哥哥撩了麽，我後來去打聽了一下，你猜怎麽著？”

“？”

“林錫也在群演裏面噢。”

手機啪嘰掉到了沙發下面，林錫看了她一眼，榮雪霽忙撿起手機，錢桂桂還在發消息：“說不定你遇到的是林錫呢！雖然聽說他挺高冷的，但是說不定呢嘻嘻嘻。”

榮雪霽看向林錫，目光驚疑不定。沒……那麽巧吧？

她回憶了下，忽然發現林錫和對方的身高很一致。

但是林錫說他沒去前臺看表演啊。

“林錫錫，”榮雪霽困難開口，“問你個事。”

“什麽？”林錫問。

“上次迎新晚會，我遇到的該不會是你吧？”

林錫動作停住，若無其事道：“不是。”

榮雪霽張大嘴，瞳孔劇烈地震：“……我都沒說細節你就否認，果然是你！”

林錫斜睨了她一眼，不予置評，眼神濃濃的全是笑意。

榮雪霽尷尬得臉都紅了：“惡作劇很好玩是不是！”

林錫笑出了聲，故意驚訝：“該不會雪姐心動了？”

榮雪霽沖過去搖晃他：“心動你個頭！就不能給我留點幻想空間！”

口不擇言的後果是榮雪霽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更尷尬了，借口要洗澡，拿了浴巾就沖進衛浴間，一絲異樣的感覺從心底掠過，還來不及捕捉就消逝無痕。

然後榮雪霽洗完澡才發現自己忘了拿幹凈衣物。

“錫崽……幫我拿一下行李裏邊我的那個小包……”榮雪霽裹著浴巾將門打開一條縫，朝外喊。

她聽見林錫的腳步聲響，過了會兒，一只修長的手拿著個透明小包出現在門縫前。

“是這個嗎？”

“對，謝謝……”

榮雪霽伸手去接，腳下一滑，門縫被推開大半，她跌了出去。

林錫也是沒想到，他站得離門近，被榮雪霽直接撲到身上，趔趄後退，結果兩人都摔倒了。

“……”

“……”

林錫躺在地毯上，榮雪霽趴在他胸口。

“雪姐你沒事吧。”林錫噝了口氣，榮雪霽發絲沒擦幹，水滴在了他下巴和脖子上，癢癢的，鼻子裏全是沐浴露的花果香氣，這就算了，最大的問題是榮雪霽身上只裹了條浴巾，他清健的胸膛上滿是軟玉溫香，而軟玉溫香的主人還遲遲不動。

很快林錫就發現了原因。

榮雪霽滿臉通紅，不敢擡起頭看林錫，也沒法起身，因為她的浴巾松開了，後面露了大片背，要撐起來前面就會走光，這個姿勢雙手也沒法伸到後邊整理，那樣前邊會更壓著林錫。

正當榮雪霽腦海空白的時候，林錫解除了她的窘境。

一雙修長的手，將她背後開向兩邊的浴巾攏了回去，重新裹好，迅速仔細地掖上，盡管小心不去碰到她的背，潤涼指尖依然劃到了肌膚，引起不可避免的細微戰栗。

“雪姐，可以起來了。”林錫冷靜地說，扶著榮雪霽胳膊肘將她帶了起來，把裝著她衣物的小包遞過去。

榮雪霽在衛浴間花了很長時間，換好了家居服出來，總算沒那麽尷尬，她的大腦自動屏蔽了先前發生的事。

等到林錫也洗完澡出來後，榮雪霽已經窩在被子裏昏昏欲睡，只看得到枕頭上烏黑光密的長發。

林錫默默嘆了口氣，關掉床頭燈，去了另外一張單人床躺下。窗簾沒有完全拉上，星空熠熠耀耀，如同無垠的鉆石之海。

在銀河的彼端，一定有著美妙無比的存在。

但是此時最美妙的……就在他身邊。

榮雪霽居然知道了那天的人是他。他或許應該慶幸，自己沒有做出更出格的舉動。

那天在光線幽暗的金色長廊上，他迎面看見了她。她就像一個午夜逃離宮殿的公主，讓人心潮澎湃，想不顧一切抓住她的手，與她一同共赴夜色。

他的意識自作主張地回想起了先前榮雪霽摔在他身上那一刻，仿佛又被甜美的花果香氣軟軟包圍，懷裏是不可觸碰的溫暖與柔軟……

靈魂深處一直靜深流淌的隱忍的河，猛地掀起了巨浪，突如其來的漲潮不可遏制，幾乎快要沖破以節制、禁欲和苦行築就的心靈之堤。

夜過分安靜，他耳畔是她柔柔的清淺的呼吸。如同一座神秘花園，在對園外隱忍窺望的行人吹出甘潤的風。花園裏一定充滿陽光，樹影婆娑，瓊光搖碧，汩汩的溪流匯入開滿睡蓮的池塘，岸邊有飲水的嬌怯的小鹿。來喝吧，這裏的水很清很甜，小鹿烏黑的眼眸在說話。

沈入夢鄉的瞬間，林錫走進了那座花園。

榮雪霽也在做夢。

她頭頂被水淹沒，以噸計的水壓讓她無法呼吸，只能看著那片水面的晃動的幽光離自己越來越遠。

她以緩慢到近乎飄逸的動作，不斷下沈，無止境地下沈。

越往下水的顏色越黑，深淵在下方張開了巨口，通往比地心更深邃的盡頭。

榮雪霽竭力掙紮，身體卻軟綿綿的，像被抽幹了力氣。

水面的亮光已經像天上的晦月那樣遙遠。

她閉眼，頭已徹底朝下，墜入冰冷寂靜的死亡。

一道沖破黑暗的人影，如矯健的人魚，帶著氣泡和波浪的音樂，迅速向她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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